试论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策略
谭良啸
(《看历史 ● 三国文化》2025年6月刊发)
作者 谭良啸
研究员,毕业于四川大学历史系,先后曾任成都武侯祠博物馆副馆长,成都永陵博物馆馆长,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,成都武侯祠博物馆学术委员会委员、四川省社科重点研究基地诸葛亮研究中心学术顾问、四川省诸葛亮研究会顾问,北京唐藤中日三国文化交流与旅游推进中心顾问。
汉末三国,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策略因曹操实施而著名,不过此策略最早却不由他的谋士提出,而是有多位谋士先后提出;最早提出的也不是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,而是“奉天子以令诸侯”,是曹操在实施中将此策略的性质改变。曹操实施这一策略获权利极为丰厚,不过也曾给他带来杀身之祸,并背上“汉贼”的骂名。从“奉天子”到“挟天子”策略的提出、性质的变化及实施的过程,演绎出汉末三国一场精彩的大戏,揭示出乱世中君臣礼义的冲突、坚守和权利对人心的侵蚀、俘获。
一、“奉天子以令诸侯”策略的提出
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策略,最早是“奉天子以令诸侯”。曹操只是抢先得到实施这一策略的契机。
(一)贾诩最早“奉国家以征天下”。
初平三年(192),董卓被杀,凉州军诸将领的谋士贾诩向他们提出“奉国家以征天下”的策略,以避免被灭亡。《三国志·贾诩传》曰:
卓败,众恐惧,校尉李傕、郭汜、张济等欲解散,间行归乡里。诩曰:“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,而诸君弃众单行,即一亭长能束君矣。不如率众而西,所在收兵,以攻长安,为董公报仇,幸而事济,奉国家以征天下,若不济,走未后也。”众以为然[1]。
董卓被杀后他的亲信部将打算解散奔逃,谋士贾诩提议他们收罗部伍攻打长安,事成则侍奉天子以征讨全国,若失败再逃走。诸将认可并实施,结果他们成功了。
(二)袁绍谋士的多次献策。
袁绍的谋士先后提出奉迎天子,而袁绍举棋不定,没有采纳此策略。
1、谋士田丰奉迎天子
初平元年(190),袁绍参加关东州郡起兵讨董,事后他的谋士田丰即劝他迎天子。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注引《先贤行状》曰:
袁绍起义,卑辞厚币以招(田)丰,丰以王室多难,志存匡救,乃应绍命,以为别驾。劝绍迎天子,绍不纳。[2]
可能当时条件不具备,袁绍没有听从。
2. 沮授两次献策“挟天子而令诸侯”
袁绍的谋士沮授前后两次劝袁绍奉迎天子。第一次在初平三年(192),袁绍得冀州,沮授便建策曰:
收英雄之才,拥百万之众,迎大驾于西京,复宗庙于洛邑,号令天下,以讨未复,以此争锋,谁能敌之?比及数年,此功不难。”绍喜曰:“此吾心也。”[5]
第二次在兴平二年(195)。事见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注引《献帝传》。沮授又劝袁绍曰:
“将军累叶辅弼,世济忠义。今朝廷播越,宗庙毁坏,观诸州郡外托义兵,内图相灭,未有存主恤民者。且今州城粗定,宜迎大驾,安宫鄴都,挟天子而令诸侯,畜士马以讨不庭,谁能御之?”绍悦,将从之。[6]
沮授两次献策的思路越发清晰,呈递进关系:第一次是“迎大驾”,第二次则明确提出“挟天子而令诸侯”。他指出,目前政局混乱,没有“存主恤民”的人,同时分析袁绍的优势,提出以冀州为根据地,迎天子都于邺城,然后凭借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,养精蓄锐剿灭群雄,届时将无人能与之抗衡。袁绍听了很高兴,准备采纳。而袁绍的其他谋士如郭图、淳于琼却反对此策。他们认为,兴复汉室难度很大;若将天子迎到身边,动辄上表奏请,服从则权力变轻,违背又将犯抗旨之罪,并非上策。沮授遂加以反驳,再次力劝袁绍,曰:
“今迎朝廷,至义也,又于时宜大计也,若不早图,必有先人者也。夫权不失机,功在速捷,将军其图之!”绍弗能用。[7]
沮授认为,奉迎天子是既合大义又合时宜的大计,不早决定,会被人捷足先登。而袁绍举棋不定,没有采纳此策略。
(三)曹操的谋士的提议
曹操的谋士提出“奉迎天子”策略,经过争论,得到认可,于是曹操启动奉迎天子都于许的计划。
1. 毛玠提议“奉天子以令不臣”
大约在初平四年(193),毛玠向曹操提出“奉天子以令不臣”的策略。《三国志·毛玠传》载:
夫兵义者胜,守位以财,宜奉天子以令不臣,修耕植,畜军资,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[8]。
曹操虽采纳了此提议,但因当时实力有限,尚无力实施。
2. 荀彧极力劝说曹操“奉迎天子”
建安元年(196),曹操实力增强,准备迎天子都于许。然而多位臣僚认为此举不妥,谋士荀彧力排众议,劝说曹操。《三国志·荀彧传》载荀彧劝曹操说:
“自天子播越,将军首唱义兵,徒以山东扰乱,未能远赴关右,然犹分遣将帅,蒙险通使,虽御难于外,乃心无不在王室,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。今车驾旋轸,〔东京榛芜〕,义士有存本之思,百姓感旧而增哀。诚因此时,奉主上以从民望,大顺也;秉至公以服雄杰,大略也;扶弘义以致英俊,大德也。天下虽有逆节,必不能为累,明矣。韩暹、杨奉其敢为害!若不时定,四方生心,后虽虑之,无及。”太祖遂至洛阳,奉迎天子都许。[9]
荀彧首先肯定曹操“首唱义兵”,心在王室,有“匡天下之素志”,然后指出奉迎天子顺从人心,合乎时势,是大公无私之举,可使天下英豪心悦诚服;是坚守君臣大义,以此能召揽天下英才。最后荀彧表示,韩暹、杨奉不足为惧,若不及早行动,一旦让他人抢先则后悔莫及。于是,曹操遂启动奉迎天子都于许的计划。
二 曹操奉迎天子都许
曹操奉迎天子都许之所以能够成功,除谋士荀彧的力主外,还得到好友和贤臣的支持、相助。
(一)好友丁冲来信提议
在献帝流离失所,最终东归洛阳时,曹操的好友丁冲写信告诉他,奉迎天子的时机已到。《三国志·任城陈萧王传》注引《魏略》载:
(丁)冲,宿与太祖亲善,时随乘舆。见国家未定,乃与太祖书曰:“足下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,今其时矣。”是时张杨適还河内,太祖得其书,乃引军迎天子东诣许。[10]
曹操得到来信后,即刻领兵迎天子东行至许。
(二)董承的相助
建安元年(196),曹操派遣曹洪领兵迎天子,途中遭到卫将军董承等据险拒之,不料天子身边的将相矛盾重重,进京的机会忽然降临。《资治通鉴·汉纪》载:“韩暹矜功专恣,董承患之,因潜召(曹)操;操乃将兵诣洛阳。”[11]董承的态度由拒到召,曹操得以领兵进入洛阳。
(三)董昭的施计、献策
董昭最初为袁绍的手下,因受谗言而投奔张杨。他认为曹操是“天下之英雄”,就劝张杨与曹操结好,后又随张杨迎献帝回洛阳,任议郎。在曹操受阻不能来洛阳面见献帝时,他又利用挟持献帝的韩暹等诸将之间的矛盾,行离间计,为曹操迎天子都许迈出了重要的一步。《三国志·董昭传》载:
建安元年,太祖定黄巾于许,遣使诣河东。会天子还洛阳,韩暹、杨奉、董承及(张)杨,各违戾不和。(董)昭以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,作太祖书与奉曰:“吾与将军闻名慕义,便推赤心。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,反之旧都,翼佐之功,超世无畴,何其休哉!方今群凶猾夏,四海未宁,神器至重,事在维辅;必须众贤以清王轨,诚非一人所能独建。心腹四支,实相恃赖,一物不备,则有阙焉。将军当为内主,吾为外援。今吾有粮,将军有兵,有无相通,足以相济,死生契阔,相与共之。”奉得书喜悦,语诸将军曰:“兖州诸军近在许耳,有兵有粮,国家所当依仰也。”遂共表太祖为镇东将军,袭父爵费亭侯。[12]
曹操受封,又得董承相助来到洛阳,在朝拜天子后立即去问计于董昭。《三国志·董昭传》载曰:
(曹操)引(董)昭并坐,问曰:“今孤来此,当施何计?”昭曰:“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,入朝天子,辅翼王室,此五伯之功也。此下诸将,人殊意异,未必服从。今留匡弼,事势不便,惟有移驾幸许耳。然朝廷播越,新还旧京,远近跂望,冀一朝获安。今复徙驾,不厌众心。夫行非常之事,乃有非常之功,愿将军算其多者。”太祖曰:“此孤本志也。杨奉近在梁耳,闻其兵精,得无为孤累乎?”昭曰:“奉少党援,将独委质。镇东、费亭之事,皆奉所定,又闻书命申束,足以见信。宜时遣使厚遗答谢,以安其意。说‘京都无粮,欲车驾暂幸鲁阳,鲁阳近许,转运稍易,可无县乏之忧’。奉为人勇而寡虑,必不见疑,比使往来,足以定计。奉何能为累!”太祖曰:“善。”即遣使诣奉。徙大驾至许。[13]
对于曹操的问计,董昭便将自己的谋划全盘托出。曹操对于董昭提出的“辅翼王室”“移驾幸许”的提议以及从杨奉手中夺走汉献帝的方法极为称赞,然后照计行事。献帝的车驾顺利抵达许县。
曹操“奉迎天子”的成功,是在毛玠、荀彧、丁冲、董承、董昭等多人的提议、策划、协助下实现的。从此,汉献帝居许,曹操得以实施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策略,为自己争夺天下增加了极大的政治资本。
三、袁绍失迎天子后的气恼与追悔
献帝都许后,曹操就借皇帝的名义责备袁绍。《后汉书·袁绍传》曰:“责以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,不闻勤王之师而但擅相讨伐。”[14]
诏书责备袁绍凭借自己地广兵多而专注于结党营私,不闻勤王之师而擅相讨伐。袁绍立即上书辩解,陈述自己斩杀宦官、结盟讨董卓、消灭黄巾军等功劳,一再表明自己为国尽忠的诚意。
袁绍的竭力表白,令曹操窃喜,他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满足。于是任袁绍为太尉,封邺侯。因为当时曹操已为大将军,职位高于太尉,袁绍耻为之下,拒不接受。于是曹操让出大将军一职,以袁绍为大将军,兼督冀、青、幽、并四州。袁绍这才接受了任职。
曹操利用诏书责备袁绍,在职位上又打压袁绍,他利用天子名义后势力还得到增强,这令袁绍气恼而懊悔。《后汉书·袁绍传》载曰:
绍每得诏书,患有不便于己,乃欲移天子自近,使说操以许下埤湿,洛阳残破,宜徙都甄城,以就全实。操拒之。 田丰说绍曰:“徙都之计,既不克从,宜早图许,奉迎天子,动托诏令,响号海内,此算之上者。不尔,终为人所禽,虽悔无益也。”绍不从。[15]
建安四年(199),袁绍已占据冀、青、幽、并四州之地,拥众数十万,于是骄心日盛,准备发兵攻取许都抢夺汉献帝。在此战略行动前,集团内部发生激烈争论:沮授出面阻止,而谋士郭图、审配等则予以反驳。沮授再次陈述理由,郭图、审配又加以反驳。《后汉书·袁绍传》详细记载了他们之间的争论内容[16]。
沮授作为最早向袁绍提出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策略的人,如今却阻止袁绍袭击许都抢夺天子,其原因首先是他认为时过境迁,天子都许已有三年多,朝廷局势相对稳定,曹操势力也借机得到壮大。此时兴师“于义则违”,是“兴无名之师”。其次,袁绍“师出历年,百姓疲敝”,仓无积粮,此时应当休养生息,等待时机。沮授主张接受现实,袁绍虽未听从他的建议,但迎天子的想法也就此搁置。
四、曹操奉迎天子的成效
刘氏汉朝历时近四百年,皇帝即天子,是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,这一观念早已深深浸润于社会之中。东汉晚年,汉室虽已倾危,但皇帝权威仍在,其所颁布的封赏、责罚诏令,各地牧守、各路诸侯不能公然抗拒,否则便会被视为叛逆。因此,谁能掌控皇帝,谁就能以朝廷的名义发号施令,进而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事。曹操抢占先机,迎汉献帝都许,随后实施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策略,获得了诸多利益。这主要从三个方面得以体现:
(一)职位急剧升迁
曹操迎汉献帝都许,给他带来的好处首先是职位的急剧升迁。据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载,建安元年(196)二月,天子拜曹操为建德将军;六月,迁镇东将军,封费亭侯;七月,曹操“假节钺,录尚书事”,又领司隶校尉;九月,为大将军,封武平侯;十月,曹操以大将军让袁绍,改任司空,行车骑将军事[17]。也就是说,曹操从迎献帝前后至许都不到一年,就从一个自领的地方牧守,凭借汉献帝的诏令不断封官赐爵,成为权高位重的三公大臣,总揽朝政大权,爵位也从亭侯一跃而为县侯。
(二)大肆招揽人才
曹操成为三公大臣后,拥有了开设府署、辟置僚属的权力,可用“征辟”的形式招贤纳士进行组阁。而且入阁的臣僚既是朝廷的官员,又成为他的下属,这种身份性质的提升为士人所看重。譬如王朗,原以徐州牧陶谦的部属进京,被天子任为会稽太守后,当孙策来攻打时,他明知“力不能据”却“自以身为汉吏”而力战;后来“太祖表征之,(王)朗自曲阿展转江海,积年乃至。拜谏议大夫,参司空军事”[18],可见王朗十分在意自己是朝廷臣僚的身份。又如韩嵩在官渡之战前,被荆州牧刘表派去曹操阵营探听虚实,临行时他说:“嵩使京师,天子假嵩一官,则天子之臣,而将军之故吏耳。在君为君,则嵩守天子之命,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。”[19]他表示若天子给他官职,他就成为天子的臣子,此后就只能站在天子、曹操这边,不能再为地方军阀刘表效力。所以,能成为天子的臣僚、朝廷的官员,对各地贤达谋士具有极大的吸引力。
于是,曹操便借司空之名大肆招贤纳士,封官授爵。《三国志·张纮传》载:“曹公为司空,欲加厚恩,以悦远人,至乃优文褒崇,改号加封。”[20]各地贤达谋士也因曹操的魅力,以及能获得朝廷官员身份而被吸引,纷纷应召辟或自荐而来。《三国志·魏书》载录了多个事例,如《荀攸传》称曹操“征(许)攸为汝南太守,入为尚书”;《管宁传》载“太祖为司空,辟(管)宁”;《胡昭传》载“太祖为司空丞相,频加礼聘。(胡)昭往应命”;《徐奕传》载“太祖为司空,辟(徐奕)为掾属”;《何夔载》载“太祖辟(何夔)为司空掾属”;《华歆传》载“太祖在官渡,表天子徵(华)歆。……歆至,拜议郎,参司空军事,入为尚书”;《司马朗传》载“(司马朗)年二十二,太祖辟为司空掾属”;《梁习传》载“太祖为司空,辟召(梁习)为漳长”;《张既传》载“太祖为司空,辟(张既)”;《陈矫传》载“太祖辟矫为司空掾属,除相令”;《田豫传》载“太祖召豫为丞相军谋掾,除颖阴、朗灵陵令”等等。曹操自己因此得以罗致一大批英杰,为其事业发展提供了坚实基础。
(三)势力范围得到迅速扩张
曹操“奉迎天子”都许,获得到征伐四方的重要资本。建安二年(197),袁术认为曹操难以攻陷冀州,而(张)承却说:“汉德虽衰,天命未改,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,虽敌百万之众可也。”[21]建安四年(199),袁绍准备出兵攻打许都,遭沮授劝阻,崔琰也谏阻袁绍,因为“天子在许,民望助气,不如守境述职,以宁区宇”[22]。官渡之战前,贾诩劝张绣拒绝实力强大的袁绍而投靠曹操,首要原因就是“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”[23]。于是张绣归降,曹操如虎添翼。同时期,沮授的弟弟沮宗曾质疑曹操兵马不如袁绍,何能取胜?沮授首先肯定了曹操的智谋,同时指出“挟天子以为资”是其优势所在[24]。
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载,“太祖迎天子都许,收河南地,关中皆附。”[25]曹操的势力范围迅速扩张。
五、“奉迎天子”策略性质的改变
汉末三国,众多谋臣提出“奉迎天子”的策略,其目的、性质与曹操在实施中有很大的不同。
最早贾诩的“奉国家以征天下”中的国家,是指天子、朝廷,如方北辰先生就把这句话直接译为“侍奉天子以征讨全国”[26]。毛玠提出的“奉天子以令不臣”,方北辰先生也译为“拥戴天子以命令那些不肯臣服的人”。贾诩、毛玠的提法,显然都是在遵从君臣大义观念的基础上提出的。
田丰因“以王室多难,志存匡救”应召出仕,他提议“奉迎天子”意在匡救多难王室,与“挟天子无关”。沮授第一次提出的是“迎大驾于西京,复宗庙于洛邑,号令天下,以讨未服”,第二次提出的是“宜迎大驾,安宫邺都,挟天子而令诸侯,畜士马以讨不庭”。两次提法虽有差异,但共同之处都是迎接皇帝定都后复建宗庙、皇宫,使其安居,从而号令天下,征讨不臣服的诸侯。他认为“迎朝廷,至义也”,即“奉迎天子”是极高尚的道义行为。
荀彧认为“奉主上以从人望,大顺也;秉至公以服天下,大略也;扶弘义以致英俊,大德也”。在他看来,奉迎天子是一种非常高尚的道义行为。丁冲称曹操“有匡佐之志”,希望他去奉迎天子以匡佐汉室。董昭则认为“(曹操)兴义兵以诛暴乱,入朝天子,辅翼王室”,当然不会是“挟天子”。
各位谋臣提出“奉迎天子”策略虽然也受利益驱动,具有功利性质,然而对待汉献帝的基调是“奉”“迎”。“奉”是敬辞,即恭敬地捧着、接受、伺候;“迎”也是敬辞,表示迎接。所以“奉迎天子”就是敬重、迎接天子。而“挟天子”,即挟制、挟持,是倚仗势力威逼皇帝。因此,对天子“奉”“迎”与“挟”在君臣礼义上有着性质上的差异。但是,曹操“奉迎天子”都许后,把“奉迎天子”变成“挟天子”,以汉献帝名义发号施令;把征伐异己变成征讨不服从天子之臣。显然,诸谋臣提出该策略的“辅翼”“匡救”王室的性质已被篡改。
曹操改变“奉迎天子”策略有一个过程。天子都许的初期,他尚未完全显露“挟天子”的行径,诸侯对他的评价也是肯定的。如建安二年(197),沛相陈珪在游说吕布不要与袁术联姻时说:“曹公奉迎天子,辅赞国政,威灵命世,将征四海,将军宜与协同策谋。”[27]他尊称曹操为曹公,认为他奉迎天子是在辅政助国。曹、袁对峙官渡之时,长沙太守张羡的属下桓阶劝他不要与袁绍合作,说:“曹公虽弱,仗义而起,救朝廷之危,奉王命而讨有罪,孰敢不服?”他认为曹操是“仗义而起,救朝廷之危”的忠臣。袁绍死后,傅干为说服马腾背弃袁尚而支持曹操,他说:“曹公奉天子诛暴乱,法明国治,上下用命,有义必赏,无义必罚,可谓顺道矣。”[28]因为曹操是“奉天子诛暴乱”,顺从道义,所以马腾转变态度,反过来攻击袁尚。可见,最初诸多诸侯并未把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与曹操联系在一起。
不过,曹操很快就背离初衷,将献帝作为工具去讨伐异己。各路诸侯纷纷指出曹操是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。作为政敌,袁绍一开始就直指曹操“挟天子以令我”,在建安四年(199)的《檄郡州文》(亦称《为袁绍檄豫州文》)中历数曹操“放志专行,胁迁省禁,卑侮王官,败乱法纪,坐召三台,专制朝政,爵赏由心,刑戮在口”;“尚书记朝会,公卿充员品而已”;“无道之臣,贪残酷烈,于操为甚”[29]等行径,斥其为奸臣。建安十二年(207),诸葛亮在《隆中对》中也曾客观地说:“(曹操)挟天子而令诸侯,此诚不可与争锋。”[30]建安十九年(214),曹操得荆州后将征讨东吴,东吴群臣则认为曹操“豺虎也……挟天子以征四方”[31],周瑜、孙权更是直接斥曹操为“汉贼”。所以,陈寿评论说:“曹公乘汉相之资,挟天子而扫群杰。”指出曹操是凭借汉朝丞相的身份,挟制天子来扫荡群雄。建安二十四年(219),刘备在称汉中王时,群臣上表讨伐曹操,称其“窃执天衡”“令陛下蒙尘忧厄,幽处虚邑”“遏绝王命,厌昧皇极,欲盗神器”[32],历数他种种祸国殃民的罪行。
“奉迎天子”策略是借天子之名位“令不臣”,凭此势力得到发展,具有明显的功利性。而谋士们提出此策略的初衷是辅佐天子,安邦定国。曹操、袁绍的谋士们都认为,在乱世之际迎驾辅国是一个忠臣应尽的职责,是一种遵从道义的高尚行为。因此“奉迎天子”是一个政治策略,具有极强的政治性。虽然也具有功利性,不过在政治功利双重性中有主次之分,功利是在其次。然而,曹操在实施中将“奉迎天子”变成“挟天子”,以威逼手段强制天子,一味追求功利,主次颠倒。完全违背了策略初衷,因此其形象也从“汉相”变成了“汉贼”。
六、曹操实施“挟天子”遭到反抗与辩解
对于曹操行事的描述,《后汉书》因为成书晚于《三国志》,所以较《三国志》更为直白、明确。如关于曹操任职的记述,《后汉书》一律称之为“自领”,且直接以“杀”“封”“赠”记述他的行事作为。《后汉书·献帝纪》曰:
镇东将军曹操自领司隶校尉,录尚书事。曹操杀侍中台崇、尚书冯硕等。封卫将军董承为辅国将军伏完等十三人为列侯,赠沮俊为弘农太守。……冬十一月丙戌,曹操自为司空,行车骑将军事,百官总己以听。[33]
曹操如此专横跋扈、残暴,视汉献帝为傀儡,汉献帝自然心有不甘,必然奋起抗争;忠于汉室的臣子也无法容忍,必然要以死相搏。史书记载了由此引发的几次事件。
(一)汉献帝的抗争
汉献帝历尽艰辛抵达洛阳,被迎到许都后,本以为可以摆脱困境、扬眉吐气,却没想到很快就被曹操挟制,他气愤之极,便向曹操摊牌,与其决裂。《后汉书·皇后纪》曰:
自帝都许,守位而已,宿卫兵侍,莫非曹氏党旧姻戚。议郎赵彦尝为帝陈言时策,曹操恶而杀之。其余内外,多见诛戮。操后以事入见殿中,帝不任其愤,因曰:“君若能相辅,则厚;不尔,幸垂恩相舍。”操失色,俯仰求出。旧仪,三公领兵朝见,令虎贲执刃挟之。操出,顾左右,汗流浃背,自后不敢复朝请。”[34]
曹操的嚣张气焰虽然因此有所收敛,但汉献帝依然意欲除掉曹操,彻底改变被挟制的状况。因宫中曹操耳目众多,献帝就与董贵人商议将诏书缝在衣带中,交与其父亲董承,令他密谋联络汉室忠臣除掉曹操。建安四年(199),“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衣带中密诏,当诛曹公……。(先主)遂与(董)承及长水校尉种辑、将军吴子兰、王子服等同谋”[35]。
此事未行动就已暴露,曹操杀董承等人,并夷其三族。由于董承女参与其事,“(曹)操诛承而求(董)贵人杀之。帝以贵人有妊,累为请,不能得”[36]。刘备之前因借故离开许都而幸免于难,从此他与曹操势不两立。
(二)伏皇后的图谋
《三国志・荀彧传》注引《献帝春秋》载,“董承之诛,伏后与父完书,言司空杀董承,帝方为报怨”[37]。《后汉书・皇后纪》又载,董贵人的惨死令后宫震恐,伏皇后“自是怀惧,乃与父完书,言曹操残逼之状,令密图之。完不敢发”[38]。建安十九年(214),事情败露,曹操大怒,逼汉献帝废黜伏皇后,又令人领兵入宫抓捕。伏皇后紧闭门户,藏匿在墙壁之中,仍被找到。“时帝在外殿,引(郗)虑于坐。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:‘不能复相活邪?’帝曰:‘我亦不知命在何时!’顾谓虑曰:‘郗公,天下宁有是邪?’遂将后下暴室,以幽崩。所生二皇子,皆鸩杀之。后在位二十年,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,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。”[39]
帝后的抗争惨遭失败,曹操的专横残暴变本加厉,引起了忠于汉室臣僚起兵反抗。
(三)汉室忠臣的反抗
建安二十三年(218),汉室忠臣耿纪、韦晃等人欲救汉献帝,起兵攻打许都。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载曰:
二十三年春正月,汉太医令吉本与少府耿纪、司直韦晃等反,攻许,烧丞相长史王必营,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讨斩之。[40]
关于此次事件,裴松之注引的史料记载更为详细。《三辅决录注》曰:
时有京兆金祎字德祎,自以世为汉臣……睹汉祚将移,谓可季兴,乃喟然发愤,遂与耿纪、韦晃、吉本、本子邈、邈弟穆等结谋。……欲挟天子以攻魏,南援刘备。”《献帝春秋》又曰:“收纪、晃等,将斩之,纪呼魏王名曰:‘恨吾不自生意,竟为群儿所误耳!’晃顿首搏颊,以至于死[41]。
汉室忠臣“睹汉祚将移,谓可季兴”,趁曹操不在许都之机起兵,意图救出汉献帝投奔刘备,最终失败,被夷三族。而耿纪、韦晃被捕后,至死不屈。
七、曹操的辩解
曹操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,专横残暴,导致朝野出现认为他“有不逊之志”的议论。这让曹操感到憋屈,他认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忠于汉室的臣子。建安十五年(210)末,曹操便借退还献帝加封三县之名,撰写政令《十二月己亥令》(又名《让县自明本志令》),以此反击朝野谤议,表明自己对汉室绝无二心[42]。
曹操自述称:年轻时本想担任地方官职,做出一番政绩,却因得罪宦官、强豪而辞官归隐。后来国家危难,他应征召出仕,“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,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”。董卓乱政时,他兴举义兵反抗。势力在争斗中逐渐壮大,先据有兖州,消灭黄巾军、袁绍、刘表后“遂平天下。身为宰相,人臣之贵已极,意望已过矣”,更称“设使国家无有孤,不知当几人称帝,几人称王”,对于消灭了那些意欲称王称帝的军阀,他认为这是自己为稳定国家做出的功绩,表示出心满意足。
此外,曹操还列举齐桓公、晋文公、周文王、乐毅、蒙恬、周公、介子推、申包胥等前贤事例,来说明自己的忠诚,讲述中甚至怆然泪下。同时又道出苦衷,“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。既为子孙计,又己败则国家倾危”,声称不交出兵权是为了保障自身和后代的性命不保,避免国家出现倾覆的危险,并非有篡汉之心。
最后,曹操表达了自己将不辱主命,去荡平天下的决心,称“可谓天助汉室,非人力也”。
曹操在政令中的表白可信度较高。因其早年的确为官清正,不畏权贵;在董卓为乱时,他首倡义兵,孤军杀敌亦是事实。但随着权势扩张,其野心逐渐膨胀。鉴于势力强大对集团生存的必要性,以及众多僚属也希望他获得更多权利以便分享利益,于是曹操在建安十八年(213)进封为魏公,加九锡。之前曹操任司空、丞相尚属君臣之义的规范内,现今封魏公,建魏国,置公卿百官,就偏离了礼制常规。
八、荀彧的明确反对
荀彧是力劝、协助曹操“奉迎天子”的谋臣,也是坚守君臣道义的汉室忠臣,当曹操从“奉迎天子”变为“挟天子”时,他心生失望;在曹操晋封国公爵位咨询意见时,他明确反对。《三国志·荀彧传》载:
十七年,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,九锡备物,以彰殊勋,密以咨彧。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,秉忠贞之诚,守退让之实;君子爱人以德,不宜如此。太祖由是心不能平。……彧疾留寿春,以忧薨,时年五十。[43]
荀彧被曹操称为“吾之子房(张良)”,是备受倚重的谋臣之一。天下大乱、汉室倾危之际,他见曹操“首唱义兵”,有“匡天下之素志”,能“兴义兵以匡朝宁国”,与自己扶危济汉的志向投合。因此,初平二年(191)荀彧选择跟从曹操,尽心辅佐;力主曹操“奉主上以从民望”,迎献帝都许;积极献策,助其剪除诸侯,平定天下,希望借此实现兴复汉室的理想。然而作为忠于汉朝的智士,荀彧没能充分意识到人心易受权力、利益的侵蚀而改变。曹操仅据一郡一州时,确有匡扶汉室的志向,但随着收服黄巾、擒吕布、灭袁绍、征乌桓,逐渐统一北方,曹操的野心也不断膨胀,逐渐背离初衷,与坚守初心的荀彧产生冲突。荀彧以“秉忠贞之志,守退让之实”表明立场,令曹操难堪,因此被忌恨。
关于荀彧的死,《三国志》本传说是因抑郁成疾而终,而注引《魏氏春秋》的说法不同:“太祖馈彧食,发之乃空器也。于是饮药而卒。”[44]两种记载虽有异,但都表明荀彧的绝望,陈寿评论荀彧有王佐之风范,然而预见能力不足,因此未能充分实现振兴汉室的志向[45]。荀彧的死,既是对自己竭力助曹灭汉痛苦的解脱,也是对行将灭亡的大汉王朝的以身殉道。
结语
汉末三国“奉迎天子”策略从提出到“挟天子”的实施、结束,历时二十余年(192—220)。曹操、袁绍两大集团的谋臣多次提议、劝说或阻止,主君的决策也反复更迭,可谓波澜起伏:曹操从奉迎天子至最终都于许,过程曲折艰辛;袁绍集团虽同样提出类似策略,却因内部分歧而未能实施。
在此过程中,众多谋士在初期多心怀“存主恤民”之志、遵从君臣之义,提出奉迎天子以“匡朝宁国”,然而一部分人在权势的打压、荣华富贵的诱惑下抛弃本志,如劝曹操进爵为国公的董昭之流,对策略变质为“挟天子”的态度从默许转变为支持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荀彧,在曹操变“奉迎天子”为“挟天子”、架空汉室之时愤而反对,不惜抗争至死。可见汉末三国乱世仍有恪守君臣道义的忠臣。
曹操作为“奉迎天子”策略的主导者,在这一过程中尽显专横残暴和狡诈。他通过违背策略本意,颠倒主次,以此获取功利以建王霸之业。在具备代汉的客观条件时,曹操却引用《论语·为政》“施于有政,是亦为政”,表示“若天命在吾,吾为周文王矣。”[46]他告诉群臣,当实权在握时,无需拘泥于虚名。即便具备称帝条件,也会效仿周文王,让子嗣承继大统。
在这一过程中,袁绍、曹操和众多谋臣的君臣观念和道德品质也因此得到充分的体现。其中以曹操集团的决策和行动最具典型性,其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标签既是对其权谋的客观描述,也揭示出他君臣观念与品性变化的历史轨迹。
注释
[1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贾诩传》卷十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27页。
[2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卷六注引《先贤行状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201页。
[3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贾诩传》卷十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27页。
[4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卷六注引《先贤行状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201页。
[5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卷六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91页。
[6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卷六注引《献帝传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95页。
[7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卷六注引《献帝传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95页。
[8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毛玠传》卷十三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74页。
[9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荀彧传》卷十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10页。
[10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任城陈萧王传》卷十九注引《魏略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561页。
[11]【宋】司马光编著【元】胡三省音注《资治通鉴·汉纪》卷六十二,中华书局,1956年,第1984页。
[12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董昭传》卷十四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437页。
[13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董昭传》卷十四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438页。
[14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袁绍传》卷七十四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2384、2390页。
[15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袁绍传》卷七十四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2384、2390页。
[16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袁绍传》卷七十四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2392页。
[17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卷一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3、14页。
[18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王朗传》卷十三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407页。
[19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刘表传》卷六注引《傅子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213页。
[20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张纮传》卷五十三注引《吴书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244页.
[21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张范传》卷十一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3页
[22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崔琰传》卷十二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67页。
[23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贾诩传》卷十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27页。
[24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卷六注引《献帝传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99页。
[25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袁绍传》卷六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94页。
[26]方北辰译注:《三国志译注·贾诩传》卷十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21年,第630页。
[27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张邈传》卷七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224页。
[28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钟繇传》卷十三注引司马彪《战略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93页。
[29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伏皇后纪》卷十下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453页。
[30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诸葛亮传》卷三十五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912页。
[31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周瑜传》卷五十四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1261页。
[32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刘备传》卷三十二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884页。
[33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献帝纪》卷八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380页
[34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伏皇后纪》卷十下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453页。
[35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先主传》卷三十二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875页。
[36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献帝纪》卷八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381页。
[37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荀彧传》卷十,中华书局注引《献帝春秋》,1959年,第318页。
[38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伏皇后纪》卷十下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453页。
[39]【南朝·宋】范晔撰【唐】李贤等注:《后汉书·伏皇后纪》卷十下,中华书局,1965年,第454页。
[40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卷一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50页。
[41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卷一注引《三辅决录注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50页。
[42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卷一注引《魏武故事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2页。
[43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荀彧传》卷十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17页。
[44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荀彧传》卷十注引《魏氏春秋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17页。
[45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荀彧传》卷十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332页。
[46]【晋】陈寿撰【宋】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卷一注引《魏氏春秋》,中华书局,1959年,第53页。
资料来源:谭良啸提供
收录时间:2025年08月11日
责任编辑:唐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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